那个用左手弹钢琴的人，走了

摘要：左手也能成就传奇。

美国钢琴家莱昂·弗莱舍8月2日在巴尔的摩临终关怀医院去世，享年92岁。他的儿子朱利安说，就在一周前，父亲还在大师班上课。

莱昂·弗莱舍的前半生，一路登顶，堪称完美。他4岁开始学琴，8岁便举行了第一场独奏音乐会。未满18岁，他已经在卡内基音乐厅成功举办了两场音乐会。

1952年，他赢得第一届伊丽莎白钢琴大赛冠军，成为首位获得该殊荣的美国钢琴家。30岁，他受聘成为皮博迪音乐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之一。

1958年至1963年，他与克利夫兰交响乐团录制的勃拉姆斯和贝多芬钢琴协奏曲，至今被认为是这些作品最动人的诠释。

年轻时的莱昂·弗莱舍

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曾说：“当我还在大学的时候，我和我的室友就被弗莱舍所演奏的勃拉姆斯《第一钢琴协奏曲》的录音深深迷住了。那年我19岁，但那音乐至今仍深深留在我的记忆中。”

1963年冬天，弗莱舍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人生转折。一开始，他发现自己右手食指变得有些迟钝，到第二年夏天，其他手指开始向掌心蜷曲——他患上了局部肌张力障碍。不到一年，他完全丧失了右手弹奏钢琴的能力。

右手不能弹琴，对一个钢琴家来说，无疑是致命的打击。他后来接受《纽约时报》采访时说，患上肌张力障碍的原因可能是长年累月的过度练琴——他几乎每天都要练上7-8个小时。

为什么要这么练？他曾在回忆录里如此写道：“我的成功驱使我不断向前，总有新的东西要得到，新的成就要达成，新的音乐深度要探索。而在这一切背后，是我对失败的恐惧。”

右手丧失演奏能力后，弗莱舍几乎试遍了所有的治疗方案，哪怕只有一线希望。然而，右手的恢复一直不见起色，令他十分绝望，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。

还好，当时的弗莱舍已经是皮博迪音乐学院的教授，不能弹琴但还能教琴，让他得到一丝安慰。他逐渐投入越来越多的时间在教学上，除了皮博迪，他还在世界著名的柯蒂斯音乐学院和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任教，并在巴黎音乐学院、萨尔茨堡莫扎特学院担任客座教授。

钢琴家乔纳森·比斯、伊费姆·布朗弗曼、洛林·霍兰德、路易·洛尔蒂、安德烈·瓦茨等都曾向弗莱舍学习。除了教学，他还开始向指挥转型。2015年，弗莱舍访沪，就曾以演奏家和指挥家的双重身份登上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的舞台。

虽然在钢琴教学和指挥上取得了一系列成就，但弗莱舍并没有放弃他钟爱的演奏事业，他开始寻找并练习作曲家为左手创作的曲目。

近代音乐史上，第一首左手钢琴协奏曲是1895年匈牙利钢琴家、作曲家齐希所写，他在一次打猎事故中失去了右臂。然而，这首左手钢琴协奏曲艺术成就并不高，被后人看作一次青涩的尝试。

后来，作曲家拉威尔为奥地利钢琴家保罗·维特根斯坦写了一首左手钢琴协奏曲。保罗是大哲学家路德维希‧维特根斯坦的哥哥，在一战的炮火中失去了右臂。拉威尔之后，普罗科菲耶夫、布里顿等人受到启发，纷纷写出左手钢琴曲，献给保罗·维特根斯坦。

保罗·维特根斯坦

即便如此，前人留下的左手钢琴曲目着实不多，弗莱舍开始委约他的朋友莱昂·基奇奈尔、乔治·珀尔等为他创作左手作品。作曲家威廉·博尔科姆也为弗莱舍和加里·格拉夫曼写出一首左手双钢琴协奏曲。

上世纪90年代，弗莱舍录制了引人入胜的左手曲目，除了拉威尔、普罗科菲耶夫和布里顿的钢琴协奏曲，还有科恩格尔德和施密特的室内乐作品，以及圣-桑、巴赫的钢琴独奏。

直到1995年，弗莱舍右手的治疗终于有了起色，虽然没有痊愈，但他可以重新用双手弹琴了。他举行独奏会、演绎协奏曲、出唱片，一直到去年。即便他可以用双手演奏了，在他2004年的唱片《双手》（Two Hands）和2006年的唱片《旅程》（The Journey）中，仍然收录了他演奏了30年的左手作品。

2015年，莱昂弗莱舍和妻子在上海四手联弹

在他的晚年，弗莱舍才明白，那些没有将他打败的最终成就了他。因为右手的变故，他走上了不一样的音乐道路，拥有了更丰富的音乐人生。2010年，他出版自传，名为《我的九重人生》（My Nine Lives），回忆他的音乐生涯，也讲述了一个关于左手的传奇。栏目主编：施晨露文字编辑：施晨露题图：1995年在卡内基音乐厅，莱昂弗莱舍用左手演奏图片